本來很想11月底就進行手術,

這樣至少有一段康復的時間,

不致影響12月底和家人計劃中的日本自由行,

可是王醫師認為腫塊對抗賀爾蒙藥物的效果不錯,

我問王醫師一般進行這類藥物治療建議的時程是多久?

王醫師說,一般要4~6個月,

當然要隨時注意腫塊是否有變化並轉移的可能去做調整。

既然醫師這樣說,我想事緩則圓,

就和王醫師商量是否乾脆等日本回來再進行手術?

從發病到現在,總感覺冥冥中有人在護佑和引導我,

讓一切變得不那樣讓人恐懼和難受,

甚至有時會忘了原來自己還是一位病情嚴重的病人?

王醫師安排我在12/20回診先將手術前一些該做的檢查,

例如心電圖、胸部X 光片、胸部腹部超音波、抽血等事先完成。

1/6早上將自己大清洗一番,因為手術後可能很久都不能痛快洗澡,

之前也先將頭髮剪短短〈其實病友說乾脆理光,

可就是沒勇氣,總想能拖一刻是一刻。〉

因為安排下午兩點做前哨淋巴結的定位檢查,

之後才能等候院方通知住院,

也不清楚該帶甚麼?

自己就背著一個簡單的後背包,

裡面放3本小說和一副盥洗用具,及平常在服用的藥物,

特別是卓大夫開給我的助眠劑,

光這些檢查、專科護理師的衛教,辦住院,進到病房已經下午五點多了。

事先就跟先生說好他星期二一早再來即可,

所以當晚早早就服用平常兩倍的助眠劑量上床會周公去,

第二天說真的,

怎樣被叫醒?怎樣被輪椅推進開刀房?

怎樣上麻醉?又如何被推回病房,這些過程好像一段空白,

睜眼時已經躺在病房床上,

胸部纏滿繃帶,如果不是身體很明顯的疼痛,

心態上還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巡房時聽王醫師說前哨淋巴結的冷凍切片結果--沒有癌細胞,

所以醫師只做了右胸的乳房全切,沒有做腋下淋巴廓清,

這個美好的結果讓我對痛的感覺削落了很多。

本來王醫師說只要住到星期四就能出院回家休養,

因為沒有家人有空接我出院,所以先生讓我多住一天。

星期五1/10早上把東西都打包好,

就等著王醫師來查房後就能辦出院了。

結果王醫師來跟我說:

     當時拿了5個淋巴結,檢驗報告發現其中兩個有癌細胞,

所以建議我還要做一次腋下淋巴廓清,

因為這樣乾脆也把將來化療時需要的人工血管 一起裝一裝。

當下彷彿由天堂掉落地獄,爆哭!

那天也不知哭了幾次,

從我確認自己罹犯乳癌後,

心理建設一直做得很好,

即使難過也是掉掉眼淚、擦乾繼續笑著面對家人朋友,

除了有一次身體太不舒服抱著先生哭過一場,

再沒有像這次這樣失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因為動不動就大哭不止,

護士來量了幾次血壓發現血壓飆得很高,

最後王醫師也被驚動又來訪視一次,

因為考慮到出院再入院可能會沒有病房,

所以我是繼續住院,但中間這3天其實沒什麼事,

王醫師看我情緒那樣差,

也鼓勵我可以請假出院去投票和參加星期天診所的尾牙,

轉移一下注意力。

很快來到第2次開刀前夕,

我還是早早服用更重劑量的助眠劑,

希望睡醒一切都能恢復正常〈奢望〉,

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連隔壁病房裝呼吸器幫浦蹦蹦蹦的聲音都讓我無法忍受。

第二天一早像為了懲罰第一次手術太無感似的,

換手術衣,坐上輪椅被推進手術房,

左手上的點滴針頭引發的疼痛讓我好幾次都以為漏針,

我告訴麻醉護士,他說沒關係我們會在你睡著時重打一次,

‧‧‧‧,‧直到在手術恢復室痛醒過來,左手打了兩個針頭,超痛。

在一片白花花的恢復室我發現只有我一個孤伶伶躺在那,

那些忙碌的麻醉護士根本無暇顧及我,

所有自費讓自己從麻醉中醒來可以舒服些的處置,

例如減少術後嘔吐的針或是OTM,完全不管用,

所謂的手術全期體溫管理的塑膠膜蓋在身上讓我熱得喘不過氣來,

彷彿就為了讓我記住整個手術流程,

每一個進入手術中和手術後恢復的細節一清二楚,

不知是否是意志力出現裂口,

導致身體上的疼痛清晰得讓我無法忍受大哭了好幾次,

回到病房甚至痛到抱著先生說:

   如果活下來這麼辛苦,真的想放棄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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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多回到病房奄奄一息躺到晚上八點多才有力氣跟學妹抱怨,

如果沒有一個人可以讓我訴說,真真要瘋掉。


直到現在對於非常熟的人我還是沒有勇氣直接跟他說我得了乳癌,

因為說一次就要從頭形容解釋說明前因後果一次,

真的很討厭那種感覺,

所以對診所的人也是拖到要去手術前夕,

選擇發一篇部落格將前因後果和心路歷程仔仔細細寫下來,

我想關心我的家人朋友有心自然會去看,

那我就不用一再的將這個傷口掏出來。

這真是個明智的選擇,

手術前的診所開會大家只送上一張充滿鼓勵和祝福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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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額外來問我:

   你怎麼啦?


我也知道這是瞞不了的一件事,

但要直接很坦然的跟碰到的人說:我得癌症囉!

還是需要時間給我勇氣,

例如手術前有一次坐在榮總門診大樓等候拿藥時,

一轉頭竟然是一位看了快30年的老患者,

他戴著口罩神情落寞跟我說是他夫人的問題,

同時問我:陳醫師,你怎麼在這裡?

理智上我應該勇敢跟他說:我和你夫人差不多!

情感上卻選擇了逃避落荒而去。

昨天出院也是在門診大樓碰到熟人,

他問:陳醫師你怎麼了?

也還是避重就輕的說:就身體出了一點問題啊!

可能還要更多時間讓我累積勇氣

去面對身體的疾病和接受並且對抗它,

我知道手術後只是治療的開始,

往後的化療、電療可能會讓身體更為殘破不堪,

讓我的精神意志受到更殘酷的挑戰,

但是怎麼辦呢?

也不是你不接受它就不存在。

手術前我去探望98高齡的老父親,

他跟我說實在活得很厭煩,可是又死不了。

因為老人怕冷都會圍個圍巾,

爸爸甚至說他有一次想用圍巾把自己勒死,

但一喘不過氣就趕快放手。

也曾想走到頂樓跳下去〈姐姐住在大樓的12樓〉,

可是也走不出房門?‧‧‧

我笑著跟爸爸說:

  好死不如賴活著,就算你要把自己餓死,

像你這樣怕痛又禁不起餓的,要想死也很困難。

還是好好活著,

能夠活到你這樣的年紀沒什麼大病真的要感謝老天,

別再想多東想西了。

其實我當下真的很想跟父親說:

   如果我可以再活20年看到孩子結婚生子,

就此生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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